孤舟闲行

我要山峦崩坼,沙海落雪,亡魂白骨尽看遍
我要史册杜撰,计出万全,死生宿命一笔写
我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至千年
南疆雨落濯你身上尘烟,无人再敢言长别

【予邪书】我与宝石山(瓶邪)

*这篇更像散文而非小说。梗自史铁生《我与地坛》

*生贺本该个人向,只是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写了瓶邪,私心希望张起灵能护他余生。

吴邪生日快乐,愿你此生 再无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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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藏回来到真正着手开始布局前的小半年时间里,沙海计划遇到瓶颈,我深陷其中,手腕上刚刚划开第十七道口子,腹内时时有极度兴奋的灼烧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必须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稍安勿躁,完成那个局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为分散注意力,我那段时间一直在附近闲逛。吴山居在孤山旁边,从铺子里往外望出去就是一片湖光山色。我们没事都往西湖对岸看,当然闷油瓶是个例外,以前他失忆暂住杭州的那段时间,天天背对着西湖坐在铺子后门口发呆。

总之铺子离西湖近,我没事就漫无目的地沿湖边走,渐渐的,我有意避开风景点,路线固定在北线更僻静的一带。后来就整日整日把时间耗在宝石山上,保持着近年来最有规律的作息,每天早高峰出门,晚高峰回去,别人出门上班,我就去爬宝石山,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宝石山在西湖北面,山上到处是赭红色的火山岩,几百年来被无数游客攀爬抚摸,逐渐露出不计其数的红色石子,阳光好的话,朝阳洒沐,整座山体都熠熠生辉,霞光耀目。好在,也就是有保俶塔的那座主峰热闹一些,外来游客很少知道,其实宝石山是一整条山脉,西至保俶塔,东到葛林都叫宝石山。
这么大的地方,就像为我一个人准备似的,它在这里等了许多年,等一个失败到一无所有的人来到这里,准备好绝对的静寂绝对的落寞,让我满腔偏执得以有一处存放之地。

地方虽大,游荡的次数多了,山上的每一寸地方我都很熟悉。通常我会选择偏僻些的角落,一块山石后头,或一棵倒下不知多少年的老树旁边,坐着,或是躺着,翻笔记,或是想事情。托身上这半吊子宝血的福,即使是夏天,也不会有太多虫子来招惹我。


我还认得这山上那一群盲目徘徊的野鸟,不知道名字,但常常见它们从某棵树顶端乍然飞起,焦灼地盘旋着直到勉强在另一棵树顶端落脚,它们被某种看不见形状的东西惊起一次又一次,翅膀扇起来全是迷茫无奈。
我自知自己与这群迷茫的生物并无区别,追着一个个迷,大江南北地闯,一处处落下又飞起,我到底在找什么?在孤山在断桥上徘徊,在古董铺子里装腔作势,在旁人面前故作高深。左突右撞,迷雾疑云处处盲冢,走在哪里都像鬼打墙。

相看两不厌 只有宝石山。
我暗自发笑,李白有敬亭,史铁生有地坛,我有宝石山,都是满腹牢骚还自以为孤独到不孤独的境界。

我整天都在这座山上晃悠,有一次,偶然在靠近黄龙的位置发现一个破旧的变电站,之后再来,随身就带上了提纯过的费洛蒙,隔三四天搬一箱汽水,不要命地往鼻子里滴蛇毒,在幻境里跟着闷油瓶,一躺就是一整天。

这地方远避尘嚣但非与世隔绝,读取费洛蒙信息是再好不过了。

那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是乌云密布的那种暗,一看就知道马上要下大雨,但我刚醒,全身力气都用来抵抗疼痛,实在站不起来。等喝下两罐碳酸饮料,勉强回神,外面雨已经下得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我头脑放空,在那变电站里躺到七八点,见雨还没小下去,索性也不等了,用手挡着维持一点点视线,深一脚浅一脚下山去。

这座山上每条路我都不知走过多少回,迷路倒不至于,但天气恶劣,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就在那雨幕里看见一个人。

那人远远见了我转身就跑,我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扯住他领子,在他耳边怒吼:“你跑什么跑!”

“老板……”王盟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把伞,我向他挑挑眉:“你每天都在跟踪我?”
他脸色一下子相当精彩,猛地推我一把:“吴邪我他妈跟你这干了这么些年真是瞎了眼!我……”

“不干就滚。”

他当即很有气势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把手里的伞狠狠掼在地上。


我笑了笑,抹了一把雨水,捂着嘴开始咳嗽,血从鼻子里喷溅出来,幸好雨足够大,一下就冲干净,什么都看不见了。

王盟是个好伙计,但我和以前不同了。他能看见的,只是他的老板每天早上出门,到晚上带着满身血迹回去。王盟本就不是我这条路上的人,不理解不赞同再正常不过,无非就想劝我离开这个他看不懂的局,劝不动我,就强硬地也想挤进来想看得更多一些。
可我逃的掉吗?我能转身吗?我有后路吗?底下有无数的人把我往上推往上举,活着的死去的,我看到二叔三叔,看到潘子,看到胖子瞎子小花,也看到张起灵,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不可能放过我自己。

条条大路通地狱。

我捡起地上那把伞,手臂上纵横的伤口暴露在雨里。能往岸边推一个是一个吧,不要凑上来最好,这么多人我可救不过来。

和王盟闹翻了,我手上暂时还找不到人顶替他这个位置。他之后再没来过吴山居,但我那盘局里,王盟这条支线部分却仍在运行,始终没有断过。

我还是一日不间断地到山上去。有一次看到结婚的小夫妻,相拥着站在宝石山最高最险的地方拍婚纱照,往后一步是杭城全景也是万丈深渊。我心说,年轻人真是有激情,站悬崖边拍次婚纱就可以狂傲一辈子了,冒险背后还有爱情。

年轻算什么鸟,谁还没年轻过呢,可我这一生,上多高的山,下多深的海才算传奇?盗墓笔记背后呢?探险以外,我是不是也久久地掩藏了另外的故事?源于亲情友情,也关于……

我不忍细想,因为有关那个人的记忆与幻觉在此刻喷涌而出,冲毁一道道堤坝,堵了这头豁开那头,跟上古神话的大洪水似的,淹没一切再创新生。


蛇毒在侵蚀我的身体,当我被执念缠绕,心魔深入骨髓,我知道我各种意义上都不能再去宝石山了。幸好,依靠从费洛蒙中提取的信息,布局足够了。
夜以继日地,我在那些稿纸上涂画,但是不行,一直不行,我一条接一条地烧着烟,我持续走神我不得安宁。

让我彻底停下是那一次,某张纸上,在“弓”这个字的右边,我无意识地写下一个“长”字。


我看着那个字,搁下笔,俯在桌子上颤抖,疲惫至极,胸膛偏左传来持久的钝痛。

我反应过来时,惊觉一个“张”字已贯穿我的生命。


那个下午,我搬一张凳子,坐在吴山居门口,午后阳光能斜斜照到的那一小块位置,学着张起灵当年那样置身事外地去看这个世界。直到那时我才猛然发现,一直以来,我所注意的都是吴山居门口正对的外西湖,原来从后门这个位置往里西湖看,背后的宝石山全貌便可尽收眼底。

冷汗不停地冒出来,我不断不断地问自己,那么长的时间,日复一日我究竟在这座山上寻找什么?当年闷油瓶坐在我铺子里出神注视的又是什么?难道他那时候就看透了,未来的我将长久地困在这里?杭州这么多山,我为什么偏偏迷恋这一座?幻境也好,宝石山也好,是张起灵在看向未来偏执的我,还是我在偏执地撞进过往的他?

置身事外,置身事外……

我蓦然顿悟,一跃而起,将自己关进密封的房间,那盘停滞不前的棋局终于往前推进,每一条线索都逐渐清晰。

该置身事外的人是我,我的生死和计划成败与否毫无关系,而这个局的每一张纸中心,写的都是“张起灵”。


太阳照旧落山也照旧升起,现实的疯狂就像流淌的河水,其实波澜不惊。我以“死去并不新鲜,活下去也并不稀罕”这样的态度,置身事外终成棋局,多庆幸的是,运气终究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得以在一切结束后亲自接他回家。


直到现在,每次回杭州,我仍拉着张起灵一路逛到宝石山。

住在山下的老头,见我次数多了,每每见到会操着杭州话招呼一声:“亦来跑跑儿?”
我笑着点头:“侧来荡一圈儿。”

三月份的杭州,乍暖还寒,我看着闷油瓶空荡荡的领口,把自己的围巾绕开两圈,一头缠到他脖子上。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花了十年时间,跳出一切回头去看,这才看清楚盗墓笔记一百五十万字,探险与谜团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

走着呢 怕什么?我望着与他相扣的手。

条条大路通地狱。
天堂就在我正走着的路上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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