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闲行

*重启之前提到的，吴邪现在能从闷油瓶极小变化知道有没有危险的梗

*去他的期末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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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说过，现在我差不多能从闷油瓶极小的变化中知道他对周围的掌控程度，包括微小的面部表情和下意识的小动作。
与他接触多了，我对大部分都有把握。当我意识到闷油瓶在日常中也有这些非常个性化的东西，就觉得很有意思，入迷的时候我甚至能定神看他一个下午。

比如，他在我那张椅子上躺下小憩的时候是放松的，那时候他会非常随意地交叉着双腿，睡着时会侧过脸避开斜照到眼睛的阳光。

我知道他眉毛向下，眼角稍稍扯紧是在表示不赞同，这个表情通常出现在我把自己不想吃的青椒胡萝卜扔到他碗里之后。
虽然他通常不说什么，只默默吃掉。

还有我被他折腾地精疲力尽而他神清气爽的贤者时间，如果我还没昏睡过去，就能发现他的呼吸要比平时更缓，眼睛并不完全睁开，靠近些还能看见他睫毛的轻微颤动，这会让我想到大型猛兽饱食后特有的慵懒餍足，不知道佛祖以身饲虎后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心情。

雨村生活相对来说更平静安宁，那些预示危险的表情很难在他脸上看到了。
但那天，我竟看到过一次他抿着唇，眉心皱起幅度的样子。

当时我跟他两个在后山一片水杉林子里躲雨，那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我看天放晴了，拍拍衣服正要往前走，被他一把拉住，回头就看见他这个表情。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表示急迫的表情了，要是斗里看见他这个样子多半是大难临头要赶快逃命的意思，现在我的第一反应是身后有蛇，一时间都不敢转头去看。

但他这个表情非常短暂，在我看到的瞬间他就已经恢复如常，只示意我可以转身。
我小心翼翼地回过身子，一下子就呆滞了。

这个山坡上长了大片大片的水杉树，雨过天晴，每一寸水杉的碎叶上都挂着无数湿漉漉亮晶晶的小太阳。
漫山遍野都是这样闪烁的光点，大概是银河中每一粒星子都碾碎了齐坠九天，轻覆于此，才能连成如此绮丽又壮阔的灿烂千阳。

真美啊，我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带上单反，手机根本拍不下万分之一的震撼。我索性放弃了拍照，只近乎贪婪地想把这绝美的景象映入脑海。

我非常确信，今天这片山野见一次已是窥看了天机，此生不能再遇见第二次。

这需要太多巧合了。需要五十年前整片坡上长出千百棵杉树苗，每一株都茁壮生长枝繁叶茂；需要在这个季节的这个午后下一场恰到好处不大不小的骤雨，等细密的水珠挂上每片碎叶后，不早不晚地放晴；还要没有风，没有云，恰好的阳光用恰好的角度正在这一时刻照耀大地。符合这些已是极其难得，最重要的是，还得要有闷油瓶在我身边，隔着伸出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我与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一起望向这样明媚又斑驳的世界。

然而非常短暂，杉树枝头的雨水正在消弥，人间至景，又转瞬即逝无法久存。

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居然是生怕我错过。

我偏过头，久久地注视他。

一切美景若具时间的回响、陪伴的温度，就不仅使人赞叹，更让人低徊。
我不知道闷油瓶活了多久，不知道他曾见过多少肮脏血腥丑陋的东西，我曾那么感激他的母亲赠予他一颗滚烫的真心，冷酷的人世与漫长的时间都无法使之冷却，多庆幸的是，他独自在这个世界行走多年，丑恶他会忘却，美好却绝不忽视。

我的存在，于他太长的生命来说是不是就与这一场留不住的光点盛宴一般无二？

我碰了碰他的手，他默默与我十指相握。

管他呢，我相信他见过经历过的一切，走过的路看过的景，不管失忆与否，都将融入他厚重如山宽广如海的生命。

百年以后的我也会如此。

要是我不在他身边的哪天，他再偶遇喷薄的落霞，初霁的虹霓，也一定会想起今天与他携手并肩，共赏旖旎的这个我来。

当那些雨珠差不多消失干净的时候，闷油瓶突然抬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他想让我看的不止眼前枝叶上的闪光，还有树丛后面的什么东西。
我视力不是很好，有点艰难地眯起眼睛，透过剩余的几颗颤动水珠去寻找。

于是我看见了。

——

随着奇美璀璨的光点逐渐消散，我们家那间小小的院落和不起眼的低矮屋舍，正一点点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