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闲行

张起灵有一个非常可靠的背包，是他早年千山我独行时忠实的伙伴，包是黑色的，肩带很宽，背着省力，内侧已经被磨地发白，但多少年了也没见破损，很结实，这包不知道什么牌子，也许是进口货，张起灵早就想不起来它的来历了。

包是行走世间不得不带着的东西，张起灵曾经满世界流浪，包里装过食物，水，绳索工具，装过价值连城的明器，装过他同伴的骨灰盒，也装过现金，匕首和绷带。张起灵的脑海里始终残存着这样的记忆，那是某个寒夜，他离开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出租房，全部的家当就背在肩上，他习惯在夜最黑的时候动身，天地间只有天上的月和地上的影跟着他，张起灵低头看，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背着一个黑色的包，那片阴影比黑夜更黑。

侠客英雄都该有自己的行头。千山负雪是他的背景图，多少年他顶着风雪走在荒野里，他从悬崖断壁上来，从雾霭星空里来，从地狱业火中来，麒麟踏肩，断蛟刺虎，指尖力拔千钧，溅血喝褪魑魅魍魉，电闪雷鸣的夜里给牧羊人指路，细看却见他剑眉星目清朗出尘——难怪要被人当做神明。

张起灵早就走惯了夜路，不知疲倦也不懂孤独，或许他本来连包也不必背的。但倘若肩上空空地走在黑夜里，那种灵魂发飘的轻盈感总会让他无所适从，尽管都是漂泊无依，但背着包的张起灵显然更趋近于人而非游魂。

那时候，他好像是仅靠一只背包压在人间的。

2003年除夕，他背着这只包南下，目的地是杭州城站，记着吴三省住址的纸条就放在包的外层。

这是初遇。

2005年8月中旬，他背着这只包来到吴邪的铺子，这是他第一次把整个包塞满，它看起来沉重无比。

这是别离。

2015年8月17日凌晨，他朝吴邪笑了笑，吴邪提起包，对他说∶“走吧。”

这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