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闲行

我要山峦崩坼,沙海落雪,亡魂白骨尽看遍
我要史册杜撰,计出万全,死生宿命一笔写
我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至千年
南疆雨落濯你身上尘烟,无人再敢言长别

【瓶邪】听琴(雨村花式表白系列之 琴)

*此篇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琴。梗自五六年前做到的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阅读《随风吹笛》,侵删

*琴  书 画 诗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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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闷油瓶出门去了,我午睡睡到一半,半梦半醒间被清晰而密集的雨声吵醒,急急忙忙招呼胖子出来收东西,突然想到早上竟然忘了提醒闷油瓶带伞。等到衣服咸菜什么的都收好了,我整个人还处于迷糊的状态,就愣愣地盯着门外的雨帘走神。

胖子拿胳膊撞了撞我:“天真你够了哈!”

“干嘛?”我回了神,没有等到下文,便去推他那肘子。

胖子夸张地抖了抖肩膀:“赶紧收收你自个儿幽怨的眼神儿吧,我怕这块天被你盯塌下来!”

“我……”

“停!”胖子按住我肩膀,“猫尾巴似的一踩就炸,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听我把话说完!”他压着我坐下,“今天早上胖爷我亲手把伞塞小哥手里才让他出门的,嫂子您能放心了不?”

“嫂你个仙人板板!”
我怒拍掉他手起身往屋里走,明显感到自己放宽了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确实是因为这事在隔应。

靠啊,这算怎么回事?干嘛一提他就心猿意马的,我觉得我怕是睡糊涂了。

哪里想到,傍晚闷油瓶回来的时候,全身居然还是湿透的。他头发上的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淌,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上面全是褶皱,明显是他自己脱下来拧过一遍,裤子和鞋更是踩一步一个水印。

我看着他从头淋到脚的样子,回头怒瞪胖子,没想到胖子比我还震惊,满脸不可思议道:“小哥你今天不是带伞了吗?”

闷油瓶简单嗯了一声,就没后文了。
我是真猜不透他脑回路长什么样,就算没伞,随便往哪躲一躲也不至于湿成这样啊,总不是要学海燕搏击风雨自由飞翔吧?

但现在淋都淋了,多说也没用,我赶紧把他往浴室推:“热水器开了有一会了,洗个澡的热水应该够,洗完出来喝姜茶!”

闷油瓶那身体素质是不用说的,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淋湿透了也没见他打一个喷嚏。本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足有一两个月,只要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雨了,特别是大雨暴雨,第二天闷油瓶准往外跑,拦是拦不住他的,最郁闷的是给他塞了伞带着都没有用,回回淋湿透了回来,问问他吧这混蛋干脆彻底发挥他缄口如瓶的本性。我跟胖子百思不得其解,连枚举法都用上了,也猜测过是不是和听雷那件事有关,但看他好像也不是追雷的样子,倒更像是在追风追雨。我和胖子到底没能推断出闷油瓶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淋雨的癖好。

今天下午更是过分,本来闷油瓶根本没有出门的打算,等天阴下来眼看要下阵雨,他转身就往外面走。

我注意他很久了,哪能让他得逞?这小子速度真快,我追到门口才拦住他,这时候雨已经下下来了,我就举着伞挡他面前,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还就下了决心跟他死嗑到底了!
没想到闷油瓶并没有和我僵持太久,他接过伞,在我面前打开了。我让了路,看着他撑着伞出门,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只要他不走着走着掉水里去,根本不会湿成每次回来那个样子。

我转身回到屋子里,前后思索了有五六分钟,还是忍不住换了双鞋追出去。

闷油瓶走的路很偏,是往后山上去的,绕开了平时的大路,树丛和拐弯都很多。跟踪是个技术活,何况我要跟踪的是闷油瓶,我不知道他是发现了并且有意甩掉我还是我自己太差劲,总之,最后还是把人跟丢了。

操!我狠狠抹了一把脸,今天不光有雨,风也挺大的,我跟踪闷油瓶又不敢打伞,到这里已经湿得差不多了,身体素质到底比不上闷油瓶,冷风一吹冻得直缩脖子。我只能在心里暗骂,现在被甩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就是想回去都找不到路!

我没有办法,总不能站着不动,只好磕磕绊绊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道兜了多少个圈子,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乐声。
我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产生幻听了,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音乐?这样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凝神细听了很久,一时间却难以形容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响。

反正这时候也已经迷路了,我就很自然地循声音往那个方向走,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之前那种似幻似真的音乐稍稍清楚了一些。刚开始,我几乎快要确定了这是弦乐,有点像琴瑟一类拨弦之后铮铮的余韵。但等我再听又感觉没有那么简单,隐约间似乎还有管乐,那音色和笛声接近,清亮悠长,音节虽很少,但远远挟凉风而来,经久不散。

这真是奇了,我心里纳闷,下了这么大雨,还有人在后山组了个民乐团演出不成?

我往山上爬了一段,转身回望寻找声源,远远只看见山坳处有一大片竹林,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的方向传来的。
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倒是没有什么恐惧的心理,那声音很有气势,并不同于幻觉或者恐怖电影里那种令人背后发凉的诡异,反而和雨声融在一起,并没有违和感。

等我越往竹林那个方向走,就越发觉得那声音给人以强烈的震慑,现在我能肯定的是,那根本不是人间的音乐。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是像天风海雨一样的声音。直到我离那片竹林很近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什么乐器在演奏。

那根本不是单纯的琴瑟,更不是笛。事实上,这整片竹林就是乐海,数以千万的竹子就是合为一体的乐器。这支浩渺的交响乐由雨指挥由风伴奏,每一片沾了雨的竹叶都是琴弦和笛膜,风过竹林,湿涩的枝叶飒飒作响,互相摩擦摇曳,音浪也就汹涌而来了。

我一时间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天地正声。

然而,即使是天籁,也有终了的时候,其实今天我真正清楚听见的最多不过五六分钟而已,等雨小下来,风住了的时候,那音乐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还在遗憾刚才犹犹豫豫没快点走近来听,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替我挡住了雨。一回头就见闷油瓶站在身后,撑着伞看我。值得注意的是,他明明有伞,身上照样没一处干的地方。

我隐隐约约察觉到,我似乎离某个真相很近了:“小哥,”我问他,“这两个月你大雨天出门就是来这听这个?”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往下看了一眼,我注意到自己被淋得指尖都在滴水。

“先回去。”他没回答我,就拉着我往回走,这一路我都不知道问了他多少遍,他好像对我挺无奈的,总算是说了一句,“晚上给你。”

这是要送我东西?什么东西?总不会是他自己削了笛子削了古琴要送我?

问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结果,我其实是有点恼火了,他这段时间不得不淋雨的理由,肯定和那片竹林有关,也和我有关。

我一下午都没和他交流,不知道他躲在书房里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反倒隐隐觉出些烦躁的味道。

那东西晚饭前他没给我,吃了晚饭也没给我,我一直在拖着等,后来都绝望了,心说算了算了,指不定他是被问急了忽悠我呢。洗澡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会儿是闷油瓶浑身湿透的样子,一会儿是他说晚上送我东西,一会儿又是他给我撑伞拉着我回家……闷油瓶闷油瓶全是闷油瓶,我特么是不是有病啊?干嘛一想他就这么心神不宁的?

睡下去以后我不出所料地失眠了,翻来覆去折腾了有一个小时,突然听到很轻的两声敲门声。我愣了一下,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刚想出声,又把小哥两个字咽了,慢吞吞穿了拖鞋去开门。

闷油瓶站在门口,竟给我递过来一个U盘,淡淡道:“失眠可以听一听。”
就像早料到我睡不着似的。

我收了那个U盘,打开电脑,把里面所有的音频文件拷到手机里,躺会床上,插了耳机去听。
耳机里声音一出来,我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越听越是攥紧了枕头。
闷油瓶给我的U盘里总共有二十一个音频文件,我一个个点开,这里面每一份的音调旋律都不同,但全都是和我白天听到的天籁相似的竹林风雨声。

闷油瓶一次次冒着大雨出门干什么,为什么有伞也不撑着,偏偏要淋得湿透了回来,现在我是都知道了。
到雨村这段时间,我情绪上焦躁不安,经常失眠,这些闷油瓶是知道的,我在网上也了解到一些用大自然声音催眠的音频,但那些资源都和我现在手里这份完全不同。
当然不同,闷油瓶为了还原最自然的声音,录的时候连伞都不打!

心口酸涨到简直让我要蜷缩起来,这春寒料峭的天气,他就为了这点东西淋了整整二十一次!如果,如果哪天只有雨而没有风,可能还录不到声音!

我忍无可忍,也不管现在是半夜几点,不管闷油瓶有没有睡了,抓起那个U盘就冲出去,一进他房里,直接把那U盘拍在了桌子上。

闷油瓶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生气,他坐在床上,微微诧异地抬头看我,我跟他对视了很久,这是我第一次和这双眼睛对视这样长的时间,也是第一次,闷油瓶在我之前移开了目光,他低下头,似乎组织了语言,开口时语速缓慢,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听见他说:“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

我急促地低喘着气,只觉得气血翻涌,话不过脑子就往外倒,语气却冷得不成样子:“以后这种东西别给我了,我见一次扔一次。”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突然伸手拿起桌上那U盘,直接扔出窗外去。

“张起灵我操你大爷!”

我急痛攻心,揪起他领子就想挥他一拳头。闷油瓶并不抵抗,仍然是那张冷脸看着我,我手攥得都颤抖起来,到底打不下去,只狠命将他推搡了一记,转身就往外冲。

闷油瓶窗台外面就是院子,我跑出来才发现身上连手机都没带,黑灯瞎火的要想找个U盘只能蹲下来用手一点点摸。今天下午刚刚下完雨,地里土都是湿的,我跟个瞎子一样在那摸索了一会,很快听到背后传来闷油瓶的脚步声。

“吴邪,你手机里有备份。”

我刚才太急,一时间确实忘了,但这他妈是有没有备份的事吗!
我没理他,铁了心要找那U盘,越发觉得鼻腔酸疼不已,眼前更加看不清了。

“吴邪。”我才感觉他走近了,左手有力道一拉,整个人都被他拽起来,他双手勒在我背后,死死地把我按在他身上。

“你他娘的!”我手上都是泥水,怕蹭到他还不敢大幅度挣扎,“我真不知道张起灵你到底有没有心?就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要给我捂热了!要是我淋两个月雨给你弄这东西你什么感觉?能不能将心比心自己想想?能心安理得听着这个一觉睡到大天亮吗?!”

我一口气骂了大段,他能回我一句那才是有鬼了,我郁卒得要命,对着这闷油瓶打不过骂不得,这种憋屈让我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直到尝出血腥味,我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很过分了,但闷油瓶不躲不闪,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就这样敞着脖子和颈动脉任我咬下去。

我收了上下颚的力气,与此同时,舌尖和嘴唇清晰地感知到他跳动的脉搏。

他的心脏,竟与我一样,跳动得这样快。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愣了一会,这才一点点松了口,拿手肘和小臂笨拙地去回应他的拥抱,抬头时才发现他正在凝视我。

我咬了张起灵的颈动脉,而他回我以吻。

我们就在窗台边上,在那湿润的,有泥土气的院子里接吻,闭上眼睛视觉消失的时候,大脑仍然接收了太多的信息。我能听到满院子草木抽芽生长的声音,微风路过叶片边缘割出断续的疼痛,雨珠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碎出万朵晶莹。
我也听到自己血管里的沸腾,听到他呼出的鼻息转而溶入我心肺的震颤,听到他指尖在我发间蹭出的沙沙声……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听见于我来说再无法自拔的音韵,他吻了我耳廓,以低缓的,微微沙哑的嗓音唤我:“吴邪。”

我不得不原谅并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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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U盘在第二天找到了,我把它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手机里的二十一个音频文件听了一遍又一遍,那种天地合奏的自然之声,听过确实能盈耳绕梁,久久不灭。
不过,睡前催眠静心的作用是不必由它发挥了,我这样想着,往闷油瓶那边蹭了蹭,讨要了一个柔软的晚安吻。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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