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闲行

我要山峦崩坼,沙海落雪,亡魂白骨尽看遍
我要史册杜撰,计出万全,死生宿命一笔写
我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至千年
南疆雨落濯你身上尘烟,无人再敢言长别

【瓶邪】如日西沉(雨村,短完)

*这篇又ooc又狗血,话题沉重写得还乱,没有人喜欢的话……嗯,批评也是欢迎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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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白山下来后,铁三角在雨村住了两个多月,蝉鸣声中,时令不知不觉进入了秋天。十月份的天气还不太凉,但傍晚的风已经消退了暑气,吹在身上很是惬意。

张起灵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已经看不到太阳了,暮色苍茫,天空由西到东从红黄转为灰蓝。吴邪坐在院子里,半仰了头,好像是在看西边的霞光,目光却是涣散的。

张起灵走近了些,见吴邪眨了眨眼睛,终于把视线聚集在他身上。

“小哥。”

吴邪拉扯着嘴角向他露出一个表情。张起灵不能准确地定义这是怎么样的表情,但他可以确定这绝不是自然的笑意。
到雨村之后的这段时间,吴邪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开开玩笑偷偷懒,日子被他过地就跟真的归园田居似的,闲适,悠然,他时常会笑,偶尔也有点小脾气……像极了十年前的吴邪。
说是像极了,那是因为张起灵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吴邪装得很像,但他脸上的笑,说出的话始终都是冷的,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的表情连同他的眼神都会变成一片茫茫的空白。

吴邪见张起灵没有说话,先是疑惑了一下,转而稍稍警惕起来,很显然,吴邪现在对于怎样掩饰自己的情绪非常在行。

张起灵默不作声,不远不近地站着,只静静看着他,他在向吴邪施加压力。一分多钟以后,张起灵看到他终于下意识地扯了扯左衣袖。

吴邪的左手手腕有触目惊心的伤疤,是他自己用右手拿着大白狗腿割的,伤疤新旧不一,距今约摸有一两年时间。
这是张起灵看见并推断出的信息,而当时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两个月来吴邪只字未提。

张起灵不再施压,他看着吴邪那双开始焦虑的眼睛说:“有件事,我本该在十年前就告诉你。”

长白山回来后,张起灵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谈论事情,吴邪挺了挺脊背,有了点精神:“你要告诉我终极?!”

张起灵摇摇头。

“那是……”
吴邪想站起来,却被张起灵轻按住肩膀。

“这件。”
他俯下身,在吴邪唇角轻触了一次。

“……”

这真的是太过微弱的触感,任何温度和触感吴邪都没来得及接收处理,张起灵已经直起身,撤开一步。

吴邪瞠目结舌地瞪大眼睛,只看见远处悠然西沉的暮光。
他狠吸了口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和牙齿都轻颤起来。

张起灵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样子,淡淡道:“抱歉,是我太突然了。”

“呃……是有点?”

张起灵不再说话,他们对视很久,直到吴邪假装平静的表情逐渐僵化破碎,他们被拢在将暗未暗的昏沉夜色里,一种晦涩浓烈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淌。

张起灵握住吴邪的手,是将吴邪双手都包裹紧握住的那种握法,他的声音低沉地像从时间另一端的虚空中传来,说的却并不像是张起灵会说出口的话。在这以前,吴邪从来不知道四个字里竟可包含这样多的情绪,以至于他几乎不能确定这几个字的含义。

张起灵对他说:“我很想你。”

吴邪惊觉张起灵用这句话砸开了不得了的缺口,这会非常很麻烦,因为他强压的了半程人生的思念已经开始撕扯这个豁口,随着每一次呼吸在他血管里翻涌,沸腾,流经全身的筋络肌理与骨骼,叫嚣着要他承认他对张起灵也是一样,要他承认这些年自己是如何想念他,是如何想念他并且梦见他,是如何因为不敢想念他而梦也梦不到他……
这十年,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时候,吴邪都不曾真正体会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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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以后,吴邪总觉得他和张起灵之间,明明不同以往,却也说不出其中不同来,除了那天幻觉似的吻,他们并没有其他什么进展,没有触碰,没有热吻,没有同床共枕也没有做ai……他们的“归园田居”仍就那么波澜不惊地过着。

又过了几日,吴邪独自去了一趟杭州,在临安的盘口处理完了事务出来,倒车时注意到后面垃圾桶边上有个碎了一半的花盆,花盆里是一株泛黄濒死的文竹。小金杯开出院子后又掉头回来,他下车,将散落一地的泥土收拾了,把那文竹连带着半个花盆捧了回去。
回到雨村,吴邪为那焦黄了一大半的植物重新找了瓦盆,添土种上,修剪了枝叶,每天搬进搬出给它浇水晒太阳。而当他细心侍候那盆栽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天处理的事务。

他听到临安盘口跪在他面前求饶的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而他看都不曾看一眼,只是弯下腰,用纸巾揩去溅到自己鞋尖的一点点血迹,接着披上风衣,走出门槛之前将冰冷的话砸在地上:“今天这件事,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起一个字。”

吴邪闭了闭眼睛,思绪从记忆里地板上的一滩暗红转向眼前生机勃勃的文竹。

他从没敢告诉张起灵手上那十七道疤痕是为什么而划开的,他手上脏地要命,十七道口子流出的血都洗不干净这一手罪孽。

这段时间,张起灵要他戒烟,他说戒就戒,主动上交了所有库存;张起灵要他好好吃饭,他就乖乖吃掉之前不沾筷子的鱼类肉类。吴邪看上去精神很多,胖子说他现在就像一只通了电的灯泡,举着根钨丝都能发出光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情况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身体上的问题真不是他想忽视就能忽视的,他倒是想好好吃饭,强撑着吞下食物后往往又恶心反胃,戒烟后的心慌失眠长久地折磨着他,何况血液里残留的蛇毒还让他性情大变。

吴邪强压着如此种种,竭力装出轻松的表象,就像遮掩伤疤一样,花很大的功夫在张起灵面前拼命把身体的不适和眼里的阴狠统统掩藏起来。

他也曾在那些失眠的夜里想过很久,自认为想明白了张起灵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多年,张起灵看惯了肮脏的东西,喜欢的无非是十年前他没出道时涉世未深的样子,那时候的吴邪是真的无邪,干净,张起灵愿意用一生去换他十年天真也能理解,那现在呢?当他手上沾满了血腥,眼里是千年积累的怨恨,心狠手辣程度和每个人都一样甚至只会比其他人更可怕。
吴邪自然不敢让张起灵知道他现在真实的样子,他已经深陷在淤泥里,他已经不可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令张起灵久久想念的,也绝不是如今的吴邪。

……

那年春节,解雨臣带了几瓶好酒过来,就数吴邪喝地最尽兴,他看起来很高兴,也不管别人喝不喝,一遍一遍敬了酒自己先喝干净,最后连张起灵给他换成了白开水都没有察觉,十二点都没过,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张起灵把他半抱着搀到房间安顿下来,又在床边守了一会,直到胖子在底下喊他出去放鞭炮这才站起来。他刚走到院子里,忽然听见吴邪凄厉地喊他名字,立刻转身大步回屋里去,只见吴邪疯了似的在屋子里寻找他,眼里满是绝望的执拗和焦灼,而这些张起灵从未见过。

他任凭吴邪在爆竹鞭炮的掩盖下声嘶力竭地哭喊,直到生理性的干呕把眼泪都逼出来。张起灵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他死死抱住他,任他发泄捶打。

等怀里的挣扎渐渐失了力气,张起灵把人松开一看,才发现吴邪酒已经醒了大半,满脸都是不知所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眼底通红,蓄了半眶泪,愣愣地向张起灵,也向他自己解释道:“我……我刚才喝醉了。”

张起灵握住他不断颤抖的手腕,没有说话,只默默等他冷静下来。

吴邪还想对他露出那种温温和和的笑,他尝试了很多次,却并没有成功,他似乎彻底遗忘了怎么才能单纯地扬起笑容。
多可悲啊,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圈套,十年前他故作老成以震慑手下,十年后却沦落到竭尽全力也演不出当年的自己。

“不要装了,吴邪,”他听到张起灵这样说,“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样。”

吴邪无措地抬头,却不敢去看张起灵眼睛,他心里有团火,那些火星却正逐渐逐渐灭下去。
“对不起,小哥,”他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出声,喉咙连着鼻子都酸疼地厉害,“我一直在骗你,这确实是,是我一己之私……我知道瞒不了你很久,但就是在想,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装地再像一点,就能和你一起,多一天一秒钟也行……”他不受控制地眨着眼睛,“你不知道,那天傍晚你跟我说……那句话……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段时间我做梦都梦见那是假的,是我自己瞎编的幻境,睁开眼睛就没了,我简直…我……”他缓了缓呼吸,以免泄出哽咽来,“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理由,是我自私,小哥,我真的对不……”

张起灵抬手去捂吴邪的嘴,一手揽着他的腰背,他靠近他,低头吻在自己手背,他的呼吸透过指缝打在吴邪鼻尖上。
张起灵目光沉沉:“你以为我今天才知道这些?”

吴邪躲闪着与张起灵拉开距离,随即发现自己被死死禁锢住,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张起灵:“你早就知道?……这怎么可能!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那样说?”
吴邪想到了什么,闪过一个激灵,仿佛被正中要害,他开始控制不住情绪:“……张起灵你他娘的,你觉得看我这样演戏很有意思?”

靠近吴邪也好,那天的告白也好,张起灵本意只是想让吴邪对自己卸下防备,但很显然,他的靠近只增添了更多误会,反而让吴邪愈加防备了。
张起灵只好松开他,淡淡解释:“吴邪,我不知道我那天傍晚做的,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他见吴邪一脸茫然,停了停,又说,“路边一盆半死的植物都要从临安捧回来,吴邪,我不认为你现在这样,与十年前有任何差别。”

张起灵说地认真,却见吴邪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有什么差别?”他自嘲地勾着嘴角,“张起灵,你知道我带回文竹那天在临安的盘口里做了什么吗?”他闭了眼睛,咬着牙轻声道,“我削下了那人一只左手。”

吴邪不敢睁开眼睛,他设想过张起灵知道这些时的所有反应,唯独没想到居然并无半点情绪,张起灵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只是说:“是那个人。胖子和瞎子都提起过他。汪家很早前安插在九门外的眼线,前后几次破坏过你计划里的暗线,”张起灵抬头看着吴邪,“我认为,他现在还活着,是因为碰到的人是你。”

吴邪苦笑着解释:“眼线罢了,拔除就不会再对我构成威胁,也没必要赶尽杀……”

而张起灵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对着吴邪笑了笑,一字一句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吴邪,我不认为你现在这样,与十年前有任何差别。”

“我……”
吴邪没再来得及说其他什么。
张起灵抱住了他。
他留给吴邪足够长的时间,用长久的拥抱,用出神的注视,用此后所有日出到日落再到日出的时间,他相信吴邪总会真的想明白,张起灵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

于吴邪来说,时间如同阳光的绳索,勒着他脖子逼他褪去天真,走向黑暗,走向衰老,走向破碎,走向他与张起灵之间越来越远的差距,直到暮色苍茫,直到日薄西山,直到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望不见他。
但那又能怎样?他最好看最灿烂的,最落魄最虚弱的,最无助最软弱的,最执着最固执的。天真的疯狂的,十年前十年后的。他整个的灵魂,错过的和没错过的生命,做对或做错的过往……张起灵不仅看过,他还愿意永久地将有关吴邪一生的跌宕坎坷疼痛微笑拥入怀中。

若他如日西沉,终要湮入夜色,那么,张起灵必将在黄昏时分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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